浪子

青春有悔

      我打青春走过，有过狂妄，有过懵懂，更多的是无知。别人都表白青春无悔，我老老实实地承认——青春有悔。

      我出身在小山沟，成长在一个农民家庭，我的生活随父辈的节奏努力地耕耘着贫瘠的土地，却只是勉强喂饱肚皮而已，后来熟悉了“食不果腹“一词，方感觉那是一种沮丧的情绪。唯一欣慰的是父母没有让我像村里大多数的女孩子一样放下书包随他们活跃在田间地头，能够让我有机会在学校里挣得一个个奖状回来，但那时我的意识里还没有理想一词的概念，我只是尽我所能地自觉而已，因为打小就是一个不允许别人批评的人。

      青春的我曾在难得的闲暇时间里读杨沫的《青春之歌》，被林道静、卢嘉川、江华、林红的爱情、革命、友谊所激扬，曾经囫囵吞枣地看完了《红楼梦》，却不知云雨是怎么回事，贾府的几百个人物只是被大杂烩在一起，那是一个图书缺乏的年代，也是一个不懂书的年代，我只是死啃着课本，只盯着老师的作业，值得肯定的是匮乏的简单把我送进了师范的大门，生活从此向我打开了另一个世界。如今回忆，尚倾心于节假日在田间地头习书的情景，倾心于为了能保持和住校生一样的学习时间骑自行车疯奔在学校与家之间的画面，倾心于在学校日光灯灭了以后自己点起自制的煤油灯夜战的情形。可惜的是我不懂得读书，不懂得外面的世界博大精深。

      就读于老牌的师范学校，我的心是骄傲的，尽管我对我的未来一无所知。可是毕竟我是同学当中的胜者，毕竟师范是一个更广阔长见识的天地。我比以前更是孜孜不倦，可也仅仅被评了一次“三好学生”。我拼命地想要写一手漂亮的字，想要提高政治课的成绩，想要吃透高等数学，想自学英语，想被保送上大学，想要弹好琴（脚踏风琴、手风琴），可是都无济于事，我没有来自家庭的支持，没有持之以恒的钻研，关键是没有更高的眼界。我的家庭很平庸，我更平庸，我们拥有的只是满足，只是找更多的客观理由为自己开脱，现在想想眼界和勇气之于一个人是多么重要。人是需要良师的，尤其是给你指点路引领你向前的良师，我注定没有遇到，于是注定了我只是顺应大流去当一个老师，所幸的是后来我参加成人自考，没有甘心去当一位合格的小学老师，也因为工作的需要促使我不断地去读书。

      青春的我是懵懂的，也是简单的。我的意念里只有好好学习是正事，其他的一切活动是让人脸红的。我曾把男同学向我示好的东西退还，曾将男同学寄给我的印着接吻镜头的明信片暴露在其他同学面前，曾向坐在我周边谈恋爱的同学表示过抗议，曾向其他同学散布过某某与某某过密行为的新闻。艳羡过某些女同学穿着打扮，神往过风流倜傥的写作青年，迷恋过有音乐天赋的男同学，追随过时尚教师的风采。现在想想那是一个迷失了自我，没有方向感的岁月，注定了那是一个没有内涵，没有色彩的岁月，我的青春苍白而无力，只是留下了几个单纯而又清晰的镜头。曾和男同学一起像无间的姐妹一样看电影，翻墙头，遛街，散步，复习功课。曾经跟随着学生会的同学游街喊口号，只是热闹，只有热血，却没有头脑。曾和最要好的女同学沐浴在夕阳的霞光中坦然而又自豪地说，自己没有谈恋爱（可就在毕业晚宴后我知道她有男朋友）。

      毕业后，我去当了一位乡村中学的语文老师，凭借自己一点点浅薄的知识在神圣的讲台上卖弄学问，狂妄地认为我是博学而又睿智的，我敢拿师范的一点点音乐普及知识教几个班的音乐，敢弹着一架破风琴教孩子们唱歌，敢组织一所乡村中学的歌咏比赛，敢在局领导检查工作时主动上公开课。无知者无畏，如今想起来觉得都可笑，自不量力应该是青春的杰作。那个时候绝对相信可以左右命运，是唯物主义的顶礼膜拜者。井底之蛙眼里的宇宙就是巴掌大的一块天。所幸的是记忆力超强，二十几页字的演讲稿我一口气能背诵下来，书里面的翻阅的内容能一字不落地搬运到课堂上，我敢和学生拼背诵，能够把大学教材半生不熟地解答在考卷上换来一张本科毕业证。

      青春的我稀里糊涂，没有为自己积淀下什么，更没为事业热火朝天地拼搏过。认真有，自信有，火热有，狂妄有，霸气有，唯独没有思想，没有深沉，没有探索，没有思考，没有自我。是自大吞噬了我的青春，是封闭堵塞了我的青春，是无知沉沦了我的青春，是懒散堕落了我的青春。我的青春我没有做主，它随了大流，湮没在我贫瘠的认知中。

      青春是绚丽，青春是诗歌，青春应如夏花般灿烂，可如今我的记忆中除了开过几朵野花，剩下的都是荒草连天。青春有悔，缘于我空虚的大脑，缘于我封闭的认识，那时候我读到的书太少太少。